旅葡血淚史

吳燕萍

認祖歸宗

旅居葡萄牙的日子是用血、用眼淚一筆一筆寫成的。沒有上帝，我和九個孩子決活不到今天。

我的丈夫是葡萄牙人，我們在澳門相識、相戀、結婚。一九五七年丈夫帶著我和一子一女回國，從此揭開了我旅居葡國一段辛酸史的序幕。

我是虔誠的佛教徒，從小吃了十一年的齋。我信善有善報，只要行善積德，將來必登極樂世界。移民到葡國後，我到處尋找佛寺，卻找不著，行經一基督教教堂，因好奇進去看看，聽到牧師說耶穌是世人的救主，本是上帝的兒子，降世為人，為我們被釘死在十字架上，流盡寶血，洗去我們的罪。又說，上帝造天地、造人，第一個人名叫亞當，人類是他的後裔，只要我們願意打開心門，接受耶穌，便能明白真理。當時我的葡文不大靈光，一知半解。我想，從前老師說我們是猿猴變的，猴子是我們的始祖；也許亞當只是白人的始祖吧？怪不得白人較其他民族優越；後來我想：也許不對，我們也和白種人一樣聰明。並且人能說話，猿猴不能說話。回家後，我問丈夫我們的始祖是誰。他說：「妳說是誰？」我說：「是猿猴。」他說：「妳去買一包花生和香蕉到動物園給妳的親戚吃吧。我的始祖是人。」

一個星期天，牧師說，信耶穌的人有永生，不信的不得永生（約翰福音三16）。我想，誰不願意有永生呢？問題卻是我怎麼知道牧師的話是否可靠。因為我的葡文不好，要探究牧師所講的道理也不容易，於是我向上帝禱告說：「如果袮是真神，請給我開一條出路。」

不久，一九五八年七月，是一年一度拍賣舊書的日子，為期十五天。我去書市逛逛，看到一本中文新約聖經，喜出望外，立刻買下。再找，也找不到別的中文書，單只這一本。心裡不覺納悶，難道這書就是上帝賜給我的麼？這是我第一次感到禱告極可能和日常生活相關。

回家後，我天天讀聖經。一年後讀完。次年，再讀，再研究，用筆抄下和默記重要經節。最後，蒙聖靈開啟心竅，明白我過去信的不過是人云亦云，全無根據。只有耶穌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，若不藉著祂，沒有人能到天父那裡去（約翰福音十四6）；除耶穌以外，別無拯救（使徒行傳四12）；上帝愛我們，把獨生子賜給我們，叫凡信耶穌的都不至滅亡，反得永生（約翰福音三16）。我從心底對主耶穌說：「主啊，我要袮作我的救主。我永遠愛袮，因為袮先愛我。求袮永遠看顧我，謝謝袮的拯救！阿們。」之後，我把從中國帶來的佛像和有關名貴畫像全部付之一炬。

天父供養

到葡萄牙兩年，我們再添一女。此時丈夫還沒有工作，積蓄用盡，一家五口生活沒有著落。我想車衣謀生，但沒有錢買縫衣機（當時一架衣車售價葡幣二千元）。那年我信耶穌才一年，知道若不是妄求，天父必會賜予。於是我禱告說：「主啊，我的兒女年紀還小，需吃需用，求袮賜我一架衣車謀生。」

一天，我到市場，看見一架舊衣車，我問要多少錢。賣主說：「二百五十元。」開價不錯，是勝家牌衣車。無奈我只有二十五元，因此不敢還價，黯然離去。不料賣主卻追著我問：「妳要還價。難道我的衣車不值錢嗎？」我又愧又怕，忍不住落淚，低聲說：「先生，對不起。我錢包裡只有二十五元。我只是問問價錢罷了！」他見我流淚，知道我是窮人，說：「一個女子飄泊異國，吃盡苦頭，怎不回故鄉呢？」我說：「嫁雞隨雞，嫁狗隨狗。何況我們已有三個兒女。」他說：「把錢包裡的錢給我，你把衣車拿去！」我真是喜出望外！上帝啊，你是看顧窮人的天父。我有一架衣車了！

但是，回家的路甚遠，我沒有錢叫計程車。那年代的衣車有車頭、車腳，全架很重，不能一個人抬回家。我跟賣主說：「我不能把衣車抬回家，又沒錢雇車。我已給你錢，你千萬別把衣車再賣給人。你等等，我回家找丈夫來，一起把衣車抬回家去。」那男人笑著說：「你們抬著衣車走幾哩路，人們都要笑你們啦！這樣吧，我有貨車，妳寫上家裡的地址，我下班後給妳送去。」我又喜又怕，怕的是如果這人欺騙我，我夫又懶又惡，一旦知道我被騙去錢，勢必將我毒打。只是我也不便對著眼前這熱心樂助的大好人表示猜疑。沒有辦沒有辦法，只有默默祈禱，把心裡的為難告訴上帝。那男子果真如約把衣車送到我家。從此我開始車圍裙維生。蒙上帝賜福，生意蒸蒸日上，不久我僱用了六個工人，做發行生意，賺了很多錢。這是我第二次禱告蒙應允的經歷。

錢賺到了，丈夫天天吸兩三包香煙，幾年後，患上喉病。由於里斯本空氣污染厲害，醫生建議他搬到鄉間居住。我就把衣車賣了，全家搬到葡國北方郊野，開了一間電器工程店（丈夫做電器工程）。我求主醫治我的丈夫，他病好了，也不吸煙了。

晃眼十多年過去，我們已有九個兒女，從三歲到十六歲；七個和我們住，兩個隨親友住。丈夫仍不工作，終日游手好閒，不負家庭責任，而且脾氣暴燥，常因小故打罵我和兒女。他不贊成女孩子讀書，說女孩小學畢業就可以了，命她們出外工作。我不贊成，說沒有學問日後就只能做粗工。我們常為此爭吵，我終日以淚洗面。

一晚，兒女們因一個麵包打起架來，我哭了，徹夜不能入睡。這時，聖靈在我心中提醒：「妳當禱告。妳不求怎能得著呢？」（參雅各書四2至3）於是我整夜禱告，後來想到一哩路外有個兵房，也許我可以去那裡求總司令賞我們一點殘羹冷菜。我去見總司令，告訴他我有九個兒女。女兒們個個乖巧，用功唸書，但沒錢買書，家裡沒有糧食，我丈夫要她們停學出外工作。總司令說：「不要叫女兒們停學，每天來這裡取九份餐回家吃罷！」感謝上帝，從此我們不再挨餓了，女兒們可以繼續唸書。

不過，吃的問題雖然解決，別的事也須開銷。我祈求上帝賜我一份工作。一天我到兵房取餐，一個兵總問我：「妳有幾個兒女？」我說：「九個。七個跟我們住，兩個在親友家裡。有五個在讀書。」他說：「妳有工作沒有？」我說：「我極盼有個工作。有工作比中彩票還好。」他問：「妳能打掃嗎？」我說：「能。」又說：「我們的辦公樓正找一個清潔工人。妳能做嗎？」就這樣，我在那裡工作了七年，從短工開始，後升任管工。

上帝伸冤

這時，我開始察覺丈夫不忠。他瞞著我和一個有錢的寡婦同居。我們結婚十五年，生了九個兒女。丈夫和情婦同居五年，卻無所出。這個寡婦與她先夫生了三個兒女，不信自己不能再生育，更可怕的是設毒計迫我和丈夫離婚，於是惡言中傷，說我的丈夫經醫生檢驗不能生育，我的孩子都是從別人養的。真人言可畏，這樣的謠言竟能惑眾，一下子所有認識我的人都懷疑我是不是個放蕩無恥的女人，連兒子也問我父親究竟是誰。我心痛極了，也氣極了，到法院去告我夫的情婦毀謗，要兒女們與丈夫一同驗血。無奈丈夫受情婦迷惑，不肯驗血，不給我證據，使我無法勝訴。我只有天天禱告，求上帝為我伸冤。上帝知道，我只有一個丈夫，我從沒做過對丈夫不貞的事，九個孩子都是他的。兩年後，那女人生了一個女兒，眾人質問她，與妳同居的男人不是不育的嗎？此女從何所出？她啞口無言。上帝啊！感謝您為我伸冤，法院不還我公道，您為我洗脫臭名。一九七二年，我和丈夫離婚。我並不害怕，因為天父同在，祂必看顧。

離婚以後，為了解決居住問題，我租了一個田園，以耕種度日。第一年種葡萄薯，因為我沒有種田的經驗，不懂買殺蟲藥殺蟲，全無收成。此後有了經驗，便以種田度日。後來知道，種草比種田容易得多，只要撒種，草就自己長起。我租的田園可以種很多草，草可以養二、三頭牛，牛奶可以賣錢。只是一頭牛的價值不菲，我哪來的錢呢？銀行又不肯借貸。沒辦法，只有天天和兒女們一同禱告，把我們的心願告訴天父。

不久，女兒安娜的老師姣妮介紹她的男友比術度給我們認識，他很熱心幫助窮人，知道我們想買一頭牛，願意借錢給我們，不限期清還。我們買了一頭乳牛，這牛真是上帝賜的，每天可擠奶二十磅。第一年，我和兒女滴奶不沾唇，省下每一個賣牛奶的錢還債，一年內把欠比術度的錢全部清還。次年，我和孩子們開始喝鮮奶，第一天共喝了七磅！之後天天喝。後來這頭牛還生了幾頭小牛。上帝真是看顧人的上帝。

上帝醫治

一九七三年二月晚上二時，七歲大的女兒姣沙大喊：「我要死了！」只見她頭痛欲裂，全身也痛（這時她已一連發燒五天。看過醫生，吃藥無效）。我馬上給她量體溫，高至攝氏四十二度。那晚雨下得很大，我們住的田園僻遠，沒有鄰舍，也沒有水，沒有電和電話，到醫院須走五哩路。我惟一能做的是呼求主耶穌拯救我女兒。禱告後，我與女兒同睡；半小時後，我用手探她的頭，冷冷的，身體也冷了。我大聲喊叫：「姣沙死了！」孩子們都哭了。而姣沙卻開口說：「我沒有死。我退了燒，頭和全身也不痛了。」原來耶穌在我們家行了神蹟。此後幾年，姣沙都沒有發燒過。不過數年後，姣沙生頭虱，我拿田園用的殺蟲藥給她洗頭，不料她的頭被虱咬得皮肉都爛了，毒入到血液中，全身中毒，昏迷不醒，我立即送她入醫院。經一日一夜不醒，醫生說，要召直升機送她到波爾道大醫院去，因怕她會死亡。我們合家禁食禱告，晚上十點，直升機將到，她就醒過來。感謝主耶穌再次拯救她。若她死了，我便犯了謀殺親女之罪。一九八四年八月，姣沙十八歲了，讀高中，臨近大考時，因牙肉發炎，全口牙齒都痛，看醫生沒效，因吃藥連胃也痛了，不能吃飯十天，沒有氣力上學。我和她去醫院檢查，發現她口腔發毒炎。如果發散到心臟去，便會死亡。零晨二時，她高聲大叫：「媽媽，我痛得要死了！」我對她說：「妳忘記妳兩次重病都是主耶穌醫治妳的嗎？快禱告耶穌吧。」她說：「我很久沒有去教堂，又沒有讀聖經，不好意思求祂呢！」我說：「妳忘記耶穌，但耶穌不忘記妳。祂永遠愛妳。起來，我們一起禱告。」禱告完畢，她立即止痛了，並且向我討了兩大碟飯和肉吃。她的男友看得目瞪口呆，因而也信了基督。

八四年十二月，兒子地雅哥二十歲，一個晚上，在街上因嘲弄一個醉漢，被打傷下體。他告訴我，我就責備他逛夜街闖禍。後來知他受重傷，要留醫。醫生說要馬上手術。手術前一夜，我和小女兒麗絲一同在床上禱告，求耶穌醫治他。翌日他果然好了，醫生也不能相信，但事實如此，只好讓他出院。

兒子維道因吸毒，注射毒品，與友人共用針筒，雖然僥倖沒有染上愛滋病，卻染上Ｂ型肝炎，我一九九三年得知這事，天天為他禱告，哀求上帝醫治他。此時他已經痛改前非，不再吸毒，而且信了耶穌，重生得救。九七年四月二十日早上十時，維道從澳門打電話給我，說：「媽，我的Ｂ型肝炎好了。檢查身體時，驗血報告說我沒有Ｂ型肝炎了。」上帝啊！多謝您，憂傷痛悔的心，您必不輕看（詩篇五十一17）。

天父管教

一九八九年，這時我已到政府長糧局工作，申請到政府的房屋，居住問題解決。薪金足夠一家開銷，家裡一無所缺。一天，我放工回家路上，見人在窗前掛著三張一套的地毯，一張落在地上，這張地毯很美。頓起貪念，拾起來要拿回家。邊走邊想：這地毯是三張一套的，少了一張就失光彩了；但我很愛它，從沒有過這樣美麗的地毯。神啊！我可以拿去嗎？聖靈對我說：快把地毯放回原處，非義之財不取。我立刻掉頭把地毯放回原處。心裡的矛盾不安立時消失，於是無牽掛地回到家中。

同年六月三日，我買了機票去看望在泰國的大女兒，順道往香港看望闊別了三十年的母親和弟妹。那天上班時，我將辛勤工作積蓄的十二萬元葡幣放在手提袋內，準備帶到銀行兌換美金。不料到了長糧局，才發現手袋不見了，十二萬元失去了。怎麼辦呢？沒錢不能旅行，我立刻跪在地上禱告：天父啊，我三十年沒見母親，她已經八十四歲。現在多年積蓄的錢失掉了，我今生再沒有機會見她面了。聖靈感動我：快快跑回原路找尋吧！我立刻回頭找，走到兩個月前拾得美麗地毯的窗下，就在那兒看見了我的手袋。我立即打開它，十二萬元安然在錢包裡。真是喜出望外。我除了滿心感謝上帝外，也知道上帝教訓我不要貪戀別人的財物。求主保守我永遠不貪心。

主恩浩大

天父恩典浩大，我雖不是寡婦，卻比寡婦更可憐；我曾一無所有，現在樣樣都有。九個兒女最低限度中學畢業，還有學會計的，學電腦的，學建築的。他們個個長大成人，成家立業，這都是天父的恩典。現在我有十三個孫，兩個曾孫，自己也老當益壯。至於我的前夫，被愛人拋棄後，獨居無依，無人可憐，連兒女也不收容他。

天父看顧了我和孩子一生，我當怎樣報答祂呢？一九九零年我決志獻上餘生，為上帝所用。可是，此時我已是風燭殘年，讀神學太老，傳福音力氣不足，沒有口才。「主啊！我能為袮做甚麼？求您安排吧！」我常常這樣禱告。

一九九五年二月，我參加完兒子維道在菲律賓舉行的婚禮後，到澳門住了十五天，兒子和媳婦都是基督徒，他們帶我到他們的教會，牧師是澳門青年戒毒中心的主辦人，他請我上講臺分享見證，又帶我往青年戒毒中心和茶座傳福音、講見證。牧師說我講每句話都感動他的心，希望我在他們中間幫助青年戒毒中心，為主服務。真是奇妙，不須神學畢業，只須讀好聖經便行。於是我就留下，在澳門幫助青年戒毒中心，引領迷途羊信耶穌，走正路。願主耶穌成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