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去心頭恨

潘經

我生長在小康家庭，不憂柴米，生活雖然悠閒渾噩，卻不失忠厚，特別由於家母諄諄教誨，待人接物總不敢有傷害他人的行為。

一九四九年，中國赤化，我剛升初中，對政治毫無認識。可是接踵而來的政治運動，展開了人與人之間的殘酷鬥爭，在我幼小心靈上投下了人性醜惡的陰影。每個政治運動都是一場大災難，使無數人慘受迫害死亡。

在土改和五反中，我家受到猛烈衝擊摧殘，家破人亡。家母與兩個哥哥被鬥死，另兩個哥哥被押去勞改。

母親的死，令我痛苦不堪，卻感到極之無奈，無能為力。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恨。我怨恨共產黨鬥爭我家，痛恨那些發動鬥爭，製造矛盾的人，痛恨那些殘殺我親人的人，痛恨每一個殘酷鬥爭的爪牙，我甚至恨世界上每一個人。我心裡充滿了恨，對人再沒有善意，不要做對人對社會有益的事。我發誓，縱使拔一毛而利天下，我也不為。

我刻意封閉自己，疏遠每一個人，包括我的親友。我對每一個人都懷著敵意，樂見每一個人遇見災禍。我甚至祈望著世界覆沒。我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人。

一九六二年我逃亡香港，咬牙苦幹。每天做三份工，睡四小時。上下班在車上、輪渡上埋頭寫稿，目的只為了多賺一份稿費。三年後，我買了洋樓。五年後我擁有兩部汽車，生活逐漸富裕。可是心靈裡卻十分空虛。表面上我對人冷酷傲慢，但心裡的脆弱自卑，只有自己知道。每每夜闌人靜，思念母親之時，總是熱淚盈眶，飲泣不已，不能成眠。

只有一個四叔父，是我最敬佩的。有空時，我就去看望他。叔父是基督徒，常給我一些福音書刊看，偶然也邀我到教堂去做禮拜。一次，閒談間，叔父問我對罪的看法。我答，我不同意世人有罪，反問他：「我有什麼罪？」叔父不能回答－－也許不便作答。後來我看多幾本福音書，也略讀了一點聖經，聽了牧師講道，才漸漸領悟世人都有罪的道理。

我審視自己，發現我真是個罪人。聖經說：各樣的不義、邪惡、貪婪、惡毒、嫉妒、兇殺、爭競、詭詐、毒恨、讒毀、背後說人、怨恨神、侮慢人、狂傲、自誇、捏造惡事、違背父母、無知、背約、無親情、不憐憫人，都是罪（羅馬書一29至30）。我怎能說我沒有罪呢？而且耶穌更說，連不純潔的思想也是罪（馬太福音五28）。還有知善而不行又是罪(雅各書四17)。我想到在我心裡，對世界、對人、對事，這麼多的敵恨怨懟，在上帝眼中看來，我真是充滿了罪。

想想我也真笨，幹嗎我要帶著這許多仇恨重擔生活呢？我怨天尤人，自我封閉，苦的是自己。幹嗎我不放下怨恨，不能享受喜樂平安呢？我彷彿漸漸明白了耶穌基督的真理。是的，祂指引了我，惟有信耶穌，照著祂的指示去做，我才能獲得拯救。於是我向上帝禱告，求祂指引。之後我再不感到虛空苦悶。

同時我也盡量參加主日禮拜（之前本有兼職），開放自己，與別人來往。漸漸地，我發現我的朋友多了，心境也變了，開始能寬恕人，善待人，幫助人，熱心參與公益。我的心裡感受到空前的喜樂和平安。今年，我趁著從香港到美國探女兒的機會，在休士頓華人浸信會參加了慕道查經班，並於三月二十六日受洗，歸入耶穌基督名下。感謝主耶穌，把我從罪惡、從仇恨的痛苦中救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