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督教與西洋文化

何天擇

西洋文化的淵源，來自「二希」，即古希臘與希伯來（猶太）。這兩個民族，是人類歷史上傑出的民族。希臘民族在理性發展上有輝煌的成就，希伯來民族則在宗教上有偉大的貢獻。

古希臘

古希臘文化遠在巴比倫與埃及之後，但自紀元前六世紀哲學家賽勒司（ThalesofMiletus）起，僅約二百年的時間內，在藝術、文學、哲學，和科學各方面，產生了豐富理性的天才傑作，成為西方文明的古典。在其前或在其後的歷史上，都沒有這種盛況出現。

古希臘民族強調個人思想自由、言論自由，主張讓人民參與政治，認為個人發揮才能對整個國家都有益處。希臘的雅典與斯巴達，有歷史上最早的民主政府。古希臘思想家探究如何獲得正確的結論，因而發展邏輯學，奠定了後來科學與哲學的基礎。

希臘文化重視人的精神價值，喜好追求真理，勇於進取，以中庸（goldenmean）為最可取；對平衡、明晰、對稱、制約，頗為欣賞。他們對醫藥、地理、天文、歷史都有卓著的成就，又發展了幾何學、三角學、力學及靜水學等，並認為世界除外表所見之外，有更基本隱藏的實際存在。古希臘的哲人，如蘇格拉底、柏拉圖、亞里斯多德、芝諾（Zeno）等人的言論，仍是我們今天參考的資料。

希伯來

希伯來民族有最早並與眾不同的宗教信仰。他們崇拜創造天地萬物的獨一之神，篤信「神只有一位，再沒有別的神」（哥林多前書八4）。並且，這位神是活神，可以與人交通、給人指示。他們堅決拒絕多神，不拜偶像，不將人神化。數千年來，猶太民族受異族多次迫害殘殺，主要的原因就在於對信仰的堅持。

雖然這少數民族受了多次迫害殘殺，但沒有一個力量，能將他們完全消滅。希伯來民族有視為至寶的經書，記載民族祖先為神揀選、蒙神應許、受神託付的歷史，是希伯來文化的精髓、集體生活的中心指導。

基督教與西洋文明

繼希臘而起的，是古羅馬的拉丁文明。紀元前二世紀間，羅馬在藝術、哲學及文學等方面，繼承了舊有的文化。羅馬帝國的屬地很多，地域廣闊，故其行政、組織、法律，均頗有特長。近代歐美國家也多沿襲採用。

羅馬帝國最有才幹的人，多半投入法律、政治、軍事，因而忽略了希臘時代萌芽的科學。又因為那時，科學還在揣測理解階段，沒有生活上實用價值，所以未被重視。

直至十三世紀，西歐基督教學者們發揮實事求是的精神，發展科學，才有今天輝煌的成果。

基督教對現代西洋文化至少有以下三方面的貢獻：

一、保持古代文明。羅馬帝國由於物質豐富而人民生活虛空，精神無主，淪於懶惰奢淫，道德極端墮落，國勢漸趨衰弱。這時，基督教由猶太國傳入歐陸，「挽狂瀾於既倒，救人心於已靡，古代文明賴其保障，得以不墜。」（註一）因為北方日耳曼民族乘羅馬衰弱，屢次南侵。他們性情兇殘，粗暴嗜殺，及至受基督教之薰陶，氣質改變，才適合文明生活，否則羅馬希臘文明必為野蠻民族摧毀。（註二）

在第一世紀的歷史家塔氏（Tactius）寫歷史的時候，日爾曼人還以打獵為生，僅有少數的農業與家畜。他們將社會劃分為貴族、平民與奴隸，不知何為民主。到了第四世紀，羅馬帝國將要崩潰時，日耳曼人文化已略有進步，學會了改良武器、商業及社會組織。其後文明急劇進步，究其最重要的原因，是基督教的主教尤氏（Ultilas，公元三一一至三八二年），已將他們的語言化為文字，為他們翻譯聖經，引導他們作基督徒。（註三）

二、打下民主思想的基礎：聖經告訴我們，上帝「從一本造出萬族的人」。祂對人有絕對的主權。世人要向衪負責，有一天要接受衪的審判。人人都是神所造的，因此在上帝面前，人人平等，只有職位不同，沒有上下高低價值之別。人的價值，不在乎暫時在世上扮演的角色，乃在乎不朽的靈魂。

主耶穌說，上帝是我們天上的父，是世人所屬所歸的根源。世人彼此都是同胞手足，不論將相士卒、富豪小販，在基督教會中都是平起平坐，無分彼此，共同敬拜事奉真神。誰也不能受人敬拜，也誰都不必仰別人鼻息。

中國人在無神和假神的傳統信仰下，將自己的主權交給大小皇帝。「中國人不當他是一個立身天地的人。他當他是皇帝的臣民。他自己一身尚非己有，哪裡有甚麼自由可說呢……中國人除一面為皇帝的臣民之外，在親子之間，便是他父母的兒女，他父母所屬有的東西。他父親如果打死他，賣掉他，都可以的……夫婦之間作妻子的，又是他丈夫所屬有的東西，打她，餓她，賣掉她，很不算事……。在西方全然不是這個樣子。」（註四）

西方民族在基督教思想的薰陶下，人認識自己有神的形象，是神所愛，身份尊貴獨立。沒有人有權主宰另一個人。個人的事，個人負責；大眾的事，大眾共同負責。人是罪人──不是上帝，權力使人敗壞，因此將自己的主權交給別人是危險的。中國數千年來，幾乎個個皇帝都是暴君。人需要彼此監管，向彼此負責，才可免於無法無天，禍國殃民。這就是民主思想的基礎。

三、為科學提供至少以下三方面的基本觀念：

1. 聖經開宗明義第一句說：「起初神創造天地。」接著就說到萬物及人類創造的過程。造物證明有神，正如書籍證明有作者。上帝是「造物之主」，祂賦予人以管理（rule）與治理（Subdue）的責任。人受造後，便從上帝領受對自然環境的管理權。人行使職權時，必須對環境有所認識，所以對自然環境的科學探究，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
反之，在東方傳統多神的文化中，視崇拜之「神」與「造物」為一體。他們相信山有山神，河有河神，雷乃雷公，風為風姨，天地日月都是主宰的神祗。若對環境有所更改，必先看「風水」，擇「吉日」，以免觸犯。在這樣意識形態下，科學無法產生。這是科學在西方產生，不在東方產生的主要原因。

2. 創造主是賜人智慧的神。聖經說：「耶和華以智慧立地，以聰明立天，以知識使深淵裂開，使天空滴下甘露。」又「耶和華賜人智慧。知識與聰明都由祂口而出。」（箴言二6，19至20）大自然由上帝的智慧創造，也可由祂所賜予的智慧來了解。今天自然科學進步，成績昭彰，乃是因為自然可以了解。而自然之所以能被了解，乃是因為它是智慧與意志的產物。

3. 神是唯一的創造者。聖經說：「萬物是藉著祂造的，凡被造的，沒有一樣不是藉著祂造的。」（約翰福音一3）神既是唯一的創造者，祂所創造的，便不是局部，乃是全部。這樣，宇宙萬物都出於同一心思、同一手藝，有一致的作風，有一元的表現。科學所根據的「劃一原則」（PrincipleofUniformity），便與這個觀念符合。因此可以探究宇宙各處通行的科學普遍定律（UniversalLaws）。宇宙若由多個神創造或主宰，各神作風不同、目的與方法有異，「劃一原則」便不可能。所以說，基督教信仰為科學提供了尋求普遍定律的觀念基礎。

註（一）中西文化及其哲學（梁漱溟）附第五十七頁
註（二）同上
註（三）A History of Civilization by King, May & Fletcher P.161
註（四）同註一第三十七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