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死一生

陈伟

失足跌下

2012年1月12日下午,我爬上12呎高的梯子修剪树枝,失足掉下,当场动弹不得。右手脉门被一块木片插入,血流不止。我大声呼救,妻子在屋子里听不到。忽然想起裤袋里有手提电话,于是打电话给妻子,送医院急救。经医生诊断,右腕脱臼,腕骨有点破裂,两条肋骨有裂痕。当日黄昏做手术。两周后拆线,再做第二次手术。接着是几个月的物理治疗。

这次意外,蒙上帝保守。那天,我躺在地上时,看到离颈部不到一呎之处,有一块嶙峋大石,只要掉下时位置稍微偏一点,或先着地的不是右手,而是头、背,后果就不堪设想。

卧病时,妻子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,女儿请假载我往返覆诊,为我办理文件,教会弟兄姊妹们几乎每天来电问候,为我祈祷,亲友前来探访,叫我非常感动。最安慰的是儿子开始肯去教会了。过去多年以来,我一直苦口婆心地劝他要信耶稣,他总是不听。可能是因为有了点学问,就自以为是,对信仰产生偏见。这几年来,我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,都蒙上帝保全我的性命,我希望他能看到冥冥之中有上帝的手。

几次大病

2006年3月,我患癌病,进医院接受手术。那时儿子刚从哈佛大学回来,他跟妈妈、姊姊大清早送我去医院。上午9时进手术室,医生说手术约需四至五个小时。五个小时过去,手术仍未完成。他们一个一个小时地等,越等越担心,共等了九个小时,才见护士把我从手术室推出来。事后得知,他们为我流了不少泪。

2008年3月,我在工作中突然举止异常,被救护车送进医院,经五位医生诊断,都说是中风。次日,第六位医生说是假中风(Transient Global Amnesia),暂时失忆,起因不详,美国大约十万人中仅有二至三个病例。由于某种原因,大脑记忆区突然缺氧,该区脑细胞失去功能,跟其他器官联络不上,有中风现象。此种情况,若在12小时内大脑细胞恢复供氧,一切回复正常;否则就是真的中风。那次,又是上帝把我救了回来。

2011年9月,我患带状疱疹(生蛇),左边肋旁生出红疹,蔓延得很快,跟着红疹起水泡,不足三天,由肋旁扩展到背部及前胸,又痛又痒,痛楚难当,去看医生,服了一个月药才痊愈。

这次从梯子摔下,卧病在床,回顾来路,真感到我的一生都蒙上帝引领。

穷苦人家

我生在小康之家,父亲是知识份子,幼年时正值国共内战,其后国民党退守台湾。我们一家逃难到澳门,来到一个陌生、举目无亲的地方。经朋友介绍,父亲在一间中学里找到教席,总算解决全家的温饱。当时父亲任教的中学教务主任靠左,孤立意见不同的老师们。父亲写文章批评,刊在报上,不久被教务主任借故辞退。

父亲失业,我们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。勉强熬过两年,家中穷得粥也吃不起。母亲买一些作饲料的干面包皮回家煮水给我们吃。后来连买面包皮的钱也需张罗。为免全家饿死,父亲差我只身投靠香港的表哥。当时我15岁,在码头拿着小藤筐与母亲道别时,想到前路茫茫,不知何日回家,心里十分难过。

我在香港讨生活,做过工厂杂工、车木厂学徒、咖啡档小厮、裁缝店小工。最后经朋友介绍,到一家百货公司做练习生,每天过着供人使唤的生涯,工作乏味,让我感到人生没有出路,心灰意冷。我写信给父亲说:“当我做完想做的事,将悄然归去。”被父亲训斥一顿,说:“蝼蚁尚且贪生,你这么年轻竟有轻生之念,实在对不起父母,须知古今中外许多有大成就的人,出身都是非常艰苦。你连一点挫折都抵挡不住,将来肯定没有前途……。”父亲的信,使我醒悟过来。困境只是暂时的,是对我成长的磨练,我不能这么轻易放弃。从此,我一反颓丧的生活态度,积极工作,任劳任怨。

遇到恩人

由于工作用心积极,被老板娘梁女士(人称美姑)看见,渐渐对我产生信任,有时会叫我在柜收钱,我就更加倍小心,从不出错。后来老板娘又叫我收铺后帮忙结帐。这样过了两年,父亲再找到中学教席,叫我回澳门读书。辞行时,老板娘送我两个月的薪金30元作书簿费,并说欢迎回来做暑期工。

回澳门后,我因为已停学三年,读初中一也感吃力。但是我努力追赶,第二个学期就考到第三名。暑假我再去美姑的百货店工作,让她看看我的成绩单。美姑很高兴,暑假过去,又送我30元书簿费,对我是很大的鼓励。高中二年级时,我被选为学生会主席,期考获第二名,我写信告诉老板娘,她又寄30元给我,并写了很多鼓励的话。6月年考,我拿到第一名。暑期我再去香港做工,老板娘问我:“你想在香港读书吗?将来较有前途。”我说:“我家里没能力。”她答允支持我这一年所有开销。就这样,我留在香港读高三。

我很快发觉,香港的课程和澳门的并不一样。比如说,会考的国文我只读过三分之一。9月开学,次年5月会考,我要补修三年高中各门课程,压力之大可想而知。但我抱着破釜沉舟的精神,每天除了吃饭、睡觉都在读书。会考完毕,老板娘提议我报考师范,我便去报名。当时香港政府大力推展小学教育,开办第三间师范学院,投考者七千多人,录取600人。会考放榜,我进了师范学院。

师范毕业后,蒙老板娘的姊姊帮忙,在开课的前几天得到了一个教席。顿时,家里的经济得到改善,两个弟弟都可安心读完大学。

遇到恩主

老板娘是基督徒,她带我去教会学习圣经真理,认识主耶稣基督。我从自己的经历中,深深体会上帝的真实。那几年之间,我的人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从小康之家变穷困,从学生变小厮,再变成小学教师!这绝对不是我能改变的。我自问并不聪明,家境又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有什么希望?但是,“在人这是不能的,在神凡事都能。”(马太福音十九26)圣经上说,上帝能使万事都互相效力,叫爱祂的人得益处(参罗马书八28)。我们的责任是信靠、顺服上帝,不论是祸是福,最终都是好事。我在教会中经过一年多的学习,决定相信耶稣,接受洗礼。我心中充满感恩,常对上帝说:“人算什么?我算什么?竟顾念我!”我真是一个蒙祂恩典的人。

几十年来,我一直怀着感恩的心过日子,利用课余时间进修,完成了大学教育,本想出国深造,奈何要挑起家庭的经济重担,唯有将完成博士学位的愿望寄托在两个儿女的身上。后来,我又在工业教育方面进修,从小学转到初中、高中任教。为了儿女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,1996年我们毅然放弃高薪厚职,举家移民美国。上帝恩待我们,两个儿女都取得博士学位,成为专业人士。这是上帝赐我们家的恩典。

生日感言

我跌伤后不久,适逢农历新年。几天后是我的生日,心中特别有感动,写了一则生日感言:

人生在世,荣辱得失,转眼即逝。我本过客,生不带来,死不带去。唯求上帝保守身心康泰,寿与天齐。

“寿与天齐”不是指一直在地上活下去,而是因为我是基督徒,相信有永生;今生终结的一刻,是永远的开始。我将来必要离开世界,回到上帝的家,在永恒的国度里与上帝同在,那时“寿与天齐”。

现在我虽已步入人生的夕阳时期,但生活无忧无虑,儿女孝顺体贴,妻子对我关怀备至,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。在这灾祸频仍的世界,能平安地过活,是上帝的恩典。但我知道,“夕阳”虽好,却不长久,因为黄昏快到,黑夜将临。唯其如此,我更珍惜上帝的恩典和身边的人,希望儿女都能尽快相信耶稣,将来在天上再相会。

圣经中有一个人名叫约伯,经历过人生最沉痛的打击,最后竟然对上帝说:“我从前风闻有袮,现在亲眼看见袮。”(约伯记四十二5)我经历苦难之后,也有同感。我们都希望日子过得平稳安乐,但唯其在苦难之后,我们才能从心眼中看见上帝。平顺的日子,最容易忘恩。我这一生虽然经历不少苦难;但我知道,我仍是蒙福的人,愿意珍惜余下的年日,多做荣神益人的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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