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人妻為人母

吳燕韻

小時候隔壁住了一對牧師夫婦,每逢星期天,他們全家都去教堂做禮拜、唱歌。我結婚後,搬進他們家的大院裡,隔著一道竹籬笆,跟他們作了十六年鄰居。他們和樂的家庭氣氛以及友善的待人態度,使我對基督徒很有好感;可惜當時沒有想到自己也要去信,白白受了幾十年的苦。

剛結婚時,我與先生的關係不錯,因為他比我大九歲,凡事讓著我,對我娘家的母親弟妹們也很好。直到一年後我生了雙胞胎,十八個月後又生了老三,這時生活全變了。經濟負擔一下子加重不說,我又要上班,又要忙家務,一刻也不得閒。那時沒有自來水,吃、用都要吊井水,還得生煤爐、洗尿布,天熱沒電扇,晚上就搖著扇子哄孩子入睡,等他們睡著後又起來打毛衣,週末則在縫衣機前埋頭做孩子的衣服。事情永遠做不完,日子過得很累也很辛苦。

起初我看著孩子日長夜大,一天比一天可愛,覺得辛勞點也沒有關係。可是時間一長,我滿腹的抱怨、委屈就開始發作在先生身上了。我先生是個工程師,典型的書生,一點也做不來家務,總是幫倒忙。事情還沒做,衣服袖子先弄髒了;到井邊打個水回來,濕答答的鞋底把家裡地板踩得一塌糊塗。當時我年輕氣盛,常忍不住數落他︰「你媽怎麼教你的,這麼笨手笨腳!算了,你別做了,我來做給你看!」不知不覺間,便把所有的家務都包攬在自己身上了。他開始時還笑我是「炒蝦也不等蝦紅」的那種人,希望我的急性子能改改,我賭氣悶幹時他就在一旁帶孩子,坐著看看書。後來他大概覺得自己在家反正怎麼做都不對,就索性變成躺下來看書了,對家務不聞不問。我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,當然就更生氣,只好把全部的愛心和心血都用在孩子身上,對他脾氣很急躁,既不想耐心調教他做家務,也很少跟他溝通。

其實我先生是很愛孩子的。他買了個大推車,把三個孩子放進去推著走;孩子生病時,他抱著孩子一天跑兩次兒童醫院。等孩子長大了,他就用自行車推著三個孩子上學,接她們回家。但使我最傷心的是,不知為什麼他常將一句話掛在嘴邊︰「妳就只會生女兒!生女兒妳管,生兒子我管。」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我心裡的痛處戳著了。想起我自己的父母,因為重男輕女,使我從小在家裡吃了不少苦,沒想到自己老公也跟他們一樣,我的心不由得冷了下來,怨憤越積越深;你明知生男生女是男人的事,為什麼還怪我?再說女人難道就該在家做牛做馬,受苦受累嗎?

三個女兒跟我很要好,等她們慢慢長大,我常忍不住對她們說些很消極的話︰男人都差不多,像妳們爸爸,從奴隸到將軍,在家做老爺;我要照顧女兒、照顧老公,吃力得要命,從沒人說聲好;女人結什麼婚,真是自討苦吃等等。在我的影響下,孩子們從小就覺得男人不好、爸爸不好,只有媽媽好;所以孩子跟我有說有笑的時候我最開心。但那時候我先生卻不開心,因為我們把他排擠在外了。

一九九一年我先生人突然瘦下來,全身沒力氣,去醫院檢查,才知得了胰腺癌。生病後,他脾氣更不好了,家裡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。我想這輩子算是欠他的,認命吧!於是服侍了他五年,在上海、蘇州的醫院之間進進出出。還好最後一段時間,我大女婿一直幫著我服侍他,直到他於九五年八月十六日離世。臨終前,他一直對我說︰「對不起,對不起!」我心中真是感慨萬千,夫妻一場,恩情竟還沒有怨氣多,弄到死別時還要他來向我道歉。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?

這次我退休後來加拿大,女兒帶我到信友堂聽道,我覺得很好,歌也好聽。牧師講道談到家庭問題、夫妻關係、子女教育等,我才知道人真是有罪的,就我自己來說,我沒有正確看待夫妻的角色,沒有以主動的順服來讓丈夫作頭,結果他就成了什麼也不管的丈夫。如果能早一點聽到這樣的道,讓丈夫來作頭,很可能今天的結果會不一樣。沒有神所賜的智慧,人怎能逃離那些苦毒怨恨呢?現在回想起來,先生其實也很辛苦,十七歲就離家去外地上學,因為出身資產階級,家庭成份不好,以致輾轉多處,始終鬱鬱不得志。毛澤東的革命運動,三反五反、公私合營、反右派、文革等,他家每次都被軋了進去;我公公死於三反五反、公私合營時,先生的一個哥哥也因政治原因被打成右派,坐了廿年牢,出來時瘋瘋癲癲,已面目全非了。這樣的家庭背景,他怎麼可能快樂?那樣的年代,他怎麼可能懂得重視家庭生活?他自己沒享受過家庭的溫暖,又怎麼能給我們溫暖?

是我沒管好自己的舌頭,為了些家務事,給孩子的心靈造成極壞的影響,最痛心的是看到自己的言語影響了女兒們,使她們錯誤的看待婚姻。作父母的總想女兒長大嫁個她喜歡的丈夫,但我家三個女兒自小聽我說世上的好男人少,所以她們怕婚姻。老大廿八歲才結婚,老二、老三到現在都還未成家。是我種的因,卻讓女兒來嚐這個果,我作母親的怎能不後悔痛心?

還好,二女兒信主五年,與信友堂一起成長,我幾年沒見到她,覺得她變了很多。我相信主會醫治她過去因父母不恩愛所受到的負面影響。現在我在家看看聖經,聽聽講道與詩歌的磁帶,覺得聖經很好看,裡面的智慧很奇妙。主耶穌來到人間卅三年,吃了多少苦,出生在木匠家,沒屋住,趕鬼治病,醫好瞎眼的人,最後被掛在十字架上,以祂的寶血洗淨人一切的罪。這樣偉大的愛,是人不配得的,所以我決心儘快受洗成為基督徒。「若有人在基督裡,他就是新造的人,舊事已過,都變成新的了」(哥林多後書五17),神一步一步引導我走到今天,雖然代價慘重,但我感謝祂讓我成為新造的人!

女兒附筆——邵靜麗

去年七月十四日,媽媽來溫哥華探親。分別三年,重逢的喜悅使我們非常激動。週日第一次帶媽媽上教堂,正趕上牧師福音真理班開課,陪著媽媽坐在教室裡,聽牧師講神造天地、神對人的計劃等聖經知識,發現媽媽非常感興趣地在聽。上到第七堂課時,媽媽決定要受洗,使我既吃驚又高興,這麼快她就有這樣的改變,是我始料不及的。

以後聽媽媽談起她自己的感受與從前的經歷,特別是那幾次主日證道的內容都是關於婚姻與家庭的,神的話語帶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把她抓住了。感恩節前夕,媽媽正式受洗歸入主耶穌的名下。像一滴水終於歸回大海,在神愛的海洋裡,媽媽心頭積聚多年的辛酸終於得到釋放。「我的心哪,你要稱頌耶和華!不可忘記祂的一切恩惠!祂赦免你的一切罪孽,醫治你的一切疾病,祂救贖你的命脫離死亡,以仁愛和慈悲為你的冠冕」(詩篇一零三2至4)。誠哉斯言!

(本文出自信友之家《新造的人》刊物。作者母女來自江蘇。靜麗於一九九五年到加拿大,九六年復活節在信友堂受洗歸入基督;其母燕韻女士於二○○○年夏往加探親,並於感恩節受洗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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